【御泽】麦田里的少年
˙年龄操作注意˙架空私设˙自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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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出差。
与东京的步调完全不同。
刚开始几天,他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厌恶,步行至少三十分钟才能找到一家便利店,没有街灯的巷道一到晚上便伸手不见五指,没有高楼的遮蔽,夜晚的寒风肆无忌惮地打在他身上,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两周他就头疼。
让他改观的转捩点在第五天。
他在下班后到便利店买了不少啤酒,返家途中看见夕阳仿佛倚著黄澄澄的麦田缓缓落下,兴致一来直接坐在路边喝了起来。
他是个业务员,业绩很好的那种,自认口才普通,唯一的优势就是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只要有心,大部分的少女阿姨们都会捧场,所以他很不解为什么总公司会将他这么优秀的业务员派到这种乡村出差,待在只有他和清洁阿姨的办公室,他简直要闷坏了。尤其那个阿姨还特别爱问东问西。
天色渐渐暗了,因为附近没什么街灯,再不回去就得摸黑行动。他一边想著,一边将喝完的酒瓶塞回塑胶袋,想要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脚步没有站稳地倒向一旁。没有力气支撑他,眼皮越来越重,他不清楚是不是酒精的影响,只知道若在此时睡去,要是没人发现他的话估计要永远睡在土里了。
他还是昏睡了过去,并且做了个梦,关于他学生时期的梦。
这是梦还是死亡前的走马灯?不得而知。
隐约感觉到脸颊传来的湿漉,朦胧地睁眼,一只柴犬不停在他身边蹭。搞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的他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到,尽管头因为宿醉刺痛,身体像被什么束缚,还是吃力地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不晓得哪来的两条后棉被紧紧捆住了,怪不得他只觉得脸冷,身体是暖的。
柴犬看起来没人饲养的模样,叫个几声便跑了。
他没有去办公室,放清洁阿姨苦守空闺,自己提著装满空酒瓶的袋子,扛著两条后棉被缓缓地走回住所。棉被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所以他待在原地等了两小时,想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结果半个人影都没有,只好作罢。
坐在狭小住所的客厅里,他盯著扔在一旁的两条棉被发呆了五分钟,最后还是将被单扯了下来,用那台破旧的洗衣机将它们洗干净后,晾在阳台上。就是这么简单的家务,晾个被单竟然让他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大概是来这边后的第一次吧。
尽管告诉自己不在意,但潜意识里或许对发配边疆的舆论有所介怀吧。
这么想的同时,主管的电话就来了。
用身体不适为由塘塞了几句。挠挠头,真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无趣的出差之旅像是找到个突破口,探究那两条棉被的主人也是满有趣的事。那时他会停留在麦田边是因为被夕阳的吸引,平时根本没人会在那附近,所以自己没有冷死在路边真的是运气好,连公司周边的店家都这么说。
每到太阳自西边落下之时,那附近总是会有小朋友不见,久而久之便有妖怪一说。他偏头想起那天将他唤醒的柴犬,难道那柴犬就是妖怪?
连续三天扑了个空,心想那棉被估计是还不回去了。
脑中突然窜出怪点子,他一样买了几瓶酒,来到同样的位置,准备差不多的东西仿佛将这些当作召唤真相的道具,他直接在路边躺了下来,此时的夕阳还没落下,时间比那天早了许多。
他阖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数字,打算三分钟后再睁开。
180秒,怀著忐忑的情绪睁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坐起身后叹了口气,感到泄气地想要离开,转身被一个倚著脚踏车的少年直勾勾盯著,两人对视超过十秒,不发一语。他不敢揉眼睛,就怕揉了眼前的少年会因此消失,那么他就是真的见鬼了。
干咳一声,正想和少年搭话,对方却骑著脚踏车溜了。
是因为他出声化解了这份尴尬吗?难道他们都认为彼此是妖怪?不管怎么样,今天又是无功而返,但却又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地方。
接连几天,只要下班他就会到片麦田旁。
他变得可以欣赏这里的风景,对清洁阿姨那侵犯领域的问话也比较能够应付,原本紧绷的情绪开始得到放松,如果说这便是主管让他来这里的目的,那他总算是得到成效了。
听习惯的煞车声,他面带微笑地将视线瞥向一旁,再度与那名少年对望,就像这里是他们两个的秘密基地般。他从便利店的袋子拿出一瓶柳橙汁,对著少年挥了挥手,“要不要过来聊聊天?”
因为少年总是在对望后离去,他没有看过他其他的表情,被他这么一问,少年难得露出慌乱的神情,左看右看的最后点点头。他忍住不笑出声。
少年捧著柳橙汁坐在身边,双方沉默许久,只有虫鸣以及风声。他来这待了几天,就算是偏远地区该热闹的地方还是有,可这附近真的杳无人烟,这片麦田也没看过有人照顾,若此时身边的人开口说他其实是妖怪,他都不会意外。“你……”
不晓得是不是该说他们是有默契呢,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他第一次听见少年的声音,还是略显稚气,“你先说吧。”
少年怔了怔,迟疑地开口:“你是妖怪吗?”
他毫不争气地笑了出来,果然在少年的眼里,他也是妖怪嫌疑人啊。少年被他的笑声搞得很乱,他抹去笑出来的泪水,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吧。”
“……我才不是妖怪好吗?!”少年有点激动地说。
“这句话完整还给你。”
“因为……从来没看过你嘛。”少年说得理所当然,他们住的地方很小,几乎每个人他都认识,可这位长得有点帅疑似妖怪的家伙,是突然蹦出来的。
“我是上周才来这里出差的御幸一也,二十七岁,你呢?”
“泽村荣纯,十七岁。”
“那就请多指教了,泽村。”
他们两个的关系突然变好了,泽村比他想像中的能聊,总是劈哩啪啦地讲一大堆他在附近碰到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他一直以为那两条棉被是泽村替他裹上的,由自己提起这件事会很怪吗?
“这几天你都来这找我聊天,你的朋友不会担心吗?”
泽村愣了几秒,随即笑说:“不会啦,毕竟御幸先生再过几天就要回东京了,他们能够体谅我的。”
听著泽村的称谓,总觉得有很重的距离感。
剩没几天的时间就要回东京了吗?
刚来的时候巴不得赶紧回去,好不容易快能回去又舍不得了。
“你性格这么开朗,朋友应该很多吧?”
“当然,绝对比你还多的。”
“年纪轻轻就说大话啊,你怎么知道我朋友不多啊?”
泽村思考片刻,回答:“直觉吧,我的直觉挺准的,嘿嘿。”
“对了,你跟这附近的人家熟吗?”
“嗯?怎么了吗?”
“其实我前几天不小心在这睡著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裹著两条棉被,但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留下的,棉被我已经洗好了,想物归原主。”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导过来,不让对方看出他的情绪波动,想透过问句来试探泽村的反应。不过这是件善事啊,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吧?
泽村皱起眉头,撅著嘴道:“这附近的野狗都比人多了,御幸先生没被咬得头破血流运气真好。”
“每个人都这么说的。”他笑道。“能不能别加先生,听起来多别扭。”
“但是……”那个表情仿佛在说,你都比我大十岁了还不能加敬语?
“要不要考虑叫御幸酱?”
“……”
“好好好,不叫这个,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啊,哈哈。”
“我再帮你问问邻居吧,我家就在那边的。”顺著泽村指得方向,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座房屋。从泽村的反应看来,棉被应该不是他裹的吧,那他来这也是巧合吗?那间破套房并不是长期租赁,也不是公司的资产,若回东京之前找不到原主人,他不是将棉被送人就是扔了吧。
“御幸你是后天回去吗?”
“差不多,中午的电车。”
“那我们今天来玩躲猫猫吧?”泽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范围就在这边,看得到的地方都能躲,你要躲还是我来躲?”
“只有我们两个玩吗?”他问道。
“看看附近,难道有第三个人吗?”
“哈哈哈,说得也是,那你来躲吧,60秒开始倒数哦。”
“好!”
他蹲下身,将脸埋入双膝间,在寂静的麦田边开始倒数。时间一到,他站起身,阳光洒在金黄色的麦穗,突然一阵强风吹来,麦穗往旁倾倒,躲在麦田正中央的少年瞬间露出踪迹。
如前几天般的对视,随即少年笑了开来,如此灿烂的笑颜连阳光都相形失色,他不禁看呆了。
“太搞笑了,居然一秒被发现。”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能顺著对方的话,淡淡一笑,“是啊。”
方才的景色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如纸张般透明且纯净的笑容。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今天这么早?”
“我明天有社团活动,可能没办法过来了。”
这么说,今天算是最后一次碰面了吗?他没能问出口。
“御幸之后还会来出差吗?”
“这个……不一定,说不定我会自己来玩。”
“真的啊?那你记得来找我。”
他看著他蹦蹦跳跳地,脚步轻盈,牵起搁在一旁的脚踏车,“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面,但我不会忘记御幸的,拜拜。”
“瞧你说的,不会隔太久的。”
“嘿嘿。”
他目送泽村逐渐远去的身影,骑到一半,对方突然停下来,回头朝他笑了,喊道:“下次不要再醉倒了,很逊!哈哈!”
他无奈地叹口气,弯腰收拾自己带来的瓶瓶罐罐,霎那间想起了什么,赶忙抬头往泽村消失的地方望去,已经没了身影。
他有说……他是醉倒的吗?
准备回东京的前一天,他再度来到熟悉的地方,泽村果然没有出现。他将洗好的棉被折好带了过来,连同几瓶柳橙汁放在路边。
“欸欸,这边不能乱扔东西的哦。”
听见煞车声,他还以为是那个人,原来只是个骑著脚踏车巡逻的警察。
“啊,不好意思,因为我住附近的朋友不会来,所以我将东西放在这还他。”
“朋友?这附近都没有住人的。”
“咦?但这片麦田长得这么好,应该有人在照顾它们吧。而且我朋友说他就住在那里。”他指著半山腰上的房子,警察面有难色。
“你一定是外地人吧,那房子十年前就成废墟了,这里也因为这片没人照顾却长得相当健康的麦田而闻名,虽然是那个方面的。”他语气有些颤抖,“兄弟,你铁定是撞鬼了,趁太阳还没下山赶紧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目送警察远去,他盯著半山腰上的房子,再将视线挪回那片随风摇曳地麦田,想起前几天的相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说不是妖怪,大骗子。”
麦田里的少年悄悄地探出头,这次没有恼人的怪风,他朝著逐渐走远的御幸吐了吐舌头,“本来就不是妖怪,是幽灵。”
一只柴犬在他脚边蹭了蹭,轻轻地汪了一声。
Fin